时间:2020-09-14 15:44:12来源:四季旅游网 文编:佚名点击:
(图注:故宫出版社宫廷历史编辑室主任王志伟)
乾隆三十六年,十余万土尔扈特部众在首领渥巴锡及一众贵族的带领下,自伏尔加河流域万里东归,这是18世纪中后期对中国乃至亚洲国际关系产生深远影响的重大事件。两个多世纪以来,围绕着东归史实,站在不同立场、不同角度的解读声音不绝于耳,好像这群穿越了大漠戈壁、沼泽林莽的厄鲁特远人不仅仅完成了地理概念上的迁徙,也完成了时间概念上的迁徙——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可以在对东归事件的寻绎中强化它的当代价值:一段本是烙印在土尔扈特部众心中的苦难记忆,被东归事件本身赋予了超越民族、超越地域,更是超越时间的意义。
当我们习惯了史书所呈现的宏大叙事和或积极或消极的二元评价,习惯了经过选择性加工后高度提炼的文字为我们灌输的先入为主的主观渲染,习惯了不惜暗淡个体生命的色彩也要为历史的厚茧打磨光泽的粗鄙逻辑,我们就会越来越陷入一种认知的被动,好像一切因果都是被设计好的。就拿土尔扈特东归事件来说,经过了对时间、地点、人物和起因、经过、结果的叙述,最后一定会归于大团圆式的结局。在这里,我并不否认东归事件对于民族和国家的伟大意义,也感佩于曾经有过那么一群心持执念的人,在一个正确的时间选择了一个正确的目标,最终收获了正确的结果。
但是,这一连串正确的背后,我们何曾真正体会过东归事件对亲历者的真实感受?前路的茫然,疫病的折磨,追兵的恐惧,死亡的悲戚,这些实实在在的生命体验曾经就附着在每一个东归的土尔扈特人身上。就连首领渥巴锡都曾接连承受着妻子儿女早逝的打击,其本人也在东归之后不久遗憾地离开了人世。
对于那些底层部众来说,东归的代价之大,是绝难承受的。好在,我们仍然后知后觉地看到了这群人完成了万里东归的壮举,看到了乾隆皇帝对土尔扈特残存部众的安置和优恤。不过,这种安置和优恤的背后表现出中央王朝对新投部族的巨大芥蒂,因为土尔扈特东归后朝廷新设的游牧地被严重分化以至于难以统属,使土尔扈特部不再拥有可能的以武力对抗中央王朝的能力;而相当一群土尔扈特人在东归之后由于水土不服,没有倒在艰苦的旅途中,而是死于新家园里天花病毒的肆虐下。这是大多数人不了解的故事,与我们想象中东归事件大团圆式的结局大相径庭,不过,这就是历史。
2020年初,蒙王卓导演不弃,将他关注土尔扈特东归的作品《梦入避暑山庄》全部剧本拿给我,美其名曰审稿,实不敢当,深恐又是一本关注宏大叙事的空洞作品,难免碍于情面落得个难于作评的尴尬境地。不想在深入阅读之后,剧本的两个重要特征深深地打动了我。一个是他化整为零的新颖表现形式,一个是对小人物的无限关注。
新颖的形式是《梦入避暑山庄》打破了传统舞台剧固定的场地空间,将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做了模块化处理,扩大了舞台的物理范围,延申出一个个难于在中央舞台集中表现的故事。这种设置看似分散,实际上解决了以往舞台剧对高容量剧本内容切割取舍的难题,特别是对土尔扈特东归这类设及人物众多、线索众多、场景众多的史诗题材,分散的舞台设计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至于对小人物的关注,这是我最看重的。分场景里那些土尔扈特母亲的泪水、父亲的伟岸、爱人的缠绵、儿女的依恋,一幕幕儿女情长,一声声聚散呼唤,如果脱去他们的历史外衣,换上今天的装扮,那不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实实在在的故事吗?在王卓导演呈现的这群小人物的故事里,曾经有三次让我落泪,一次是在“记忆”场景中,那个用泪水回忆与父亲快乐往昔的女孩子,当她看到裹尸车缓缓运回阿爸的遗骸而不自知,幻想着往生长生天的父亲还可以重见的时候,这种超越生死的信念也超越了时间;还有一次是在“帘”的场景中,四组帘幕串起了女子的一生,当他抱起被异族戕害的爱人时,那种刺痛到骨髓的感受会硬化在记忆中;最后,在“马奶酒”的场景里,那株浇灌了奶奶生命的小树,可能唤起每一个观众心中的等价回忆……
当然,就像埃斯库罗斯的伟大并不能包罗希腊文学的全部一样,悲剧并不是王卓导演《梦入避暑山庄》的主旨,或者说《梦入避暑山庄》本不是一部靠赚取眼泪立足舞台的作品,它因为对人性的刻画和解读,而让厚重的、与现代人渐行渐远的历史话题变得触手可及,变得充满温度。在《梦入避暑山庄》里,小人物的分量超过了皇帝,超过了活佛,超过了那些叱诧风云的人,这真的难能可贵。再加上那些被有意安排的关于非遗的、宗教的、文学的、音乐的、美术的,甚至是医药和曲艺的“佐菜”,使这顿历史大餐,着实丰满。
在《梦入避暑山庄》试验性演出时,我有幸深入到整个参演团队中去,当时我冒出一个想法,就是在万树园这片曾经清帝举行朝觐和宴赉活动的历史原址上,前一次有如此大规模演职人员活动的时代恐怕要上溯到嘉庆时期。万树园,这是一片承载了太多历史记忆的场地,曾经土尔扈特部上层首领们,就是在这里被乾隆皇帝召见,就是在这里擘划了部众在新家园的未来,就是在这里为他们东归的不朽壮举画上了虽然不算圆满但也足以彪炳史册的休止符。
看完《梦入避暑山庄》,走出大幄的我一下子被推回到现代。为什么呢?因为眼前的万树园里没有一株古树,蒙古包群也不是原来的模样,远处山顶的南山积雪和北枕双峰二亭也早已不是原物,历史让避暑山庄失去了太多原汁原味的东西……这时,倏地一下,一旁永佑寺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原来是六和塔的檐角铜铃!这一刻,我恍然大悟,这铃声定与200年前无异!什么都变了,总有一些东西会超越时间,传为永恒。
王志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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